張元濟與羅家倫的書信交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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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元濟                 羅家倫
 

近一兩年讀張元濟先生文字,常為前輩人品、學養所感動,從這些文字中,或許可以窺見張元濟先生思想💂🏼🚵‍♀️、品質之一斑。

張元濟(1867-1959)🫷🏻,字筱齋,號菊生,浙江海鹽人🔳。清光緒十八年進士,授翰林院庶吉士。維新運動期間,在北京創辦通藝學堂🚵🏿‍♀️,傳授新學,並受到光緒皇帝召見♚。戊戌變法失敗之後,他選擇了教育救國的道路,到上海任南洋公學譯書院主事,1903年任商務印書館編譯所長👅。

羅家倫(1897-1969),字誌希🏋️‍♂️✪,浙江紹興人,1917年入意昂3体育官网學習🎵,1919年主辦《新潮》雜誌👵🏼,在五四運動中是著名的學生領袖🖱。他曾在《新潮》上發表文章《今日中國之雜誌界》,對商務印書館出版的《東方雜誌》《小說月報》《婦女雜誌》等進行了激烈的批評2️⃣,指出它們缺乏鮮明的個性,希望商務更積極地投入新文化事業。張元濟接受了他的意見👯,起用了沈雁冰、鄭振鐸、胡愈之等一批新人,對雜誌進行了改革。1920年,他赴美國留學👩🏿‍💻🛌🏿,三年後又轉赴德國、法國和英國訪學。1926年回國🐨,參加北伐。1928年,31歲的羅家倫出任清華大學校長👳🏻,1932年就任中央大學校長,1947年任國民政府駐印度大使,1949年去臺灣⛸🙎🏿‍♀️。

張元濟先生自稱“戊戌黨錮孑遺”🪫,思想傾向基本屬於溫和的改良主義🧑🏿‍✈️,在1927年國民黨取得全國政權之後,對國民黨的專製統治多有不滿👨‍🎤。羅家倫小張元濟30歲,是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精英🏊🏻‍♂️,這些人大多主張革命👨🏻‍🏫⚛️。羅家倫在其以後的政治生涯中💁🏻‍♀️,雖不失學者本色,但加入了國民黨🖋,參加了一些政治活動🕶,大致可以看作是“民國政要”。張元濟和羅家倫屬兩代人,背景不同,因此兩人的忘年交確有令人關註之處🙇🏼。

收入張元濟全集的張、羅兩人的來往信函共計36通🍩,其中張元濟致羅家倫25通💣。時間跨度自1925年至1948年,斷斷續續💐,長達23年🫐。從這些來往信函中,大體可以看出兩人的關系和因緣👩🏻‍🦯。

張元濟資助羅家倫

張元濟致羅家倫最早的一封信寫於1925年,內容是張元濟先生給在國外求學的羅家倫匯寄資助款🌌🕥。此前羅家倫赴海外求學👨🏽‍🍳,是由上海的實業家穆藕初贊助的,因其破產,贊助款項中斷🐝,羅家倫學業難以為繼。在此情況下羅家倫求助於他的恩師蔡元培,蔡元培和張元濟是多年至交,1925年春季,蔡元培將羅的情況轉告了張元濟,希望張給予援助。張元濟慨然解囊,分兩次匯寄一千五百元🧑🏼‍🚀⛴,資助羅家倫完成了學業🤦🏽‍♂️🧑🏼‍💼。羅家倫在5月25日致張元濟的函中深表感謝:“自穆藕初先生所捐基金斷絕後,頻年頗困。國內不乏以接濟款項見詢者,然或不免政治及他項關系,故寧忍窮而不受,僅有時向夢麟先生及三數知交告急,但彼等亦同一貧困。今敢受先生貸款者,蓋認先生為純潔之前輩,而且素承知遇之前輩也。”

張元濟對羅家倫的另一次資助是在1926年底🥯,是年羅家倫回國在南京東南大學任教,因南昌家中變故和個人生活所需,寫信向張元濟借錢。在此之前,羅家倫在上海應和張元濟有過一次會晤,會晤所談的內容未見記述,可以肯定的是張元濟在會晤時提到了在經濟上幫助羅家倫的意思,但當時為羅家倫所辭🔧。所以羅家倫信中才有如下文字:“前次趨謁🎉,辱承先生關愛,允為緩急之通,銘感不可言狀💆。當時以暫無所需,而且屢次擾先生太甚🧏🏿‍♂️,於心極不安,故以請俟異日為辭📓。頃接南昌方面家書,謂贛票不但跌至三折,而且於本月四日正式布告廢止🚐。前離南昌時所籌兩月余用款概系贛票。今既有此特別情形🥘,勢不能不急謀接濟➙。但東大薪水十一月份至今尚未領到。此間因新到關系👦🏿,用項亦費支持。不得已謹懇先生設法撥借國幣五百元,以三百由商務撥寄南昌,以二百元寄南京倫處,以備有事變時萬一之需。”並說🎹:“亦惟先生之垂愛,與先生亮節高風🧑🏿‍🍼,故敢作此請也。”在這一信上張元濟有一批註🧜🏿‍♂️,內容是:“復稱朋友有通財之義♝♑️,況當患難之時,來書過於謙抑,轉令人跼蹐難安也。”隨後即按羅家倫的要求,撥五百元分寄南京、南昌,並函告了羅家倫🏐。

羅家倫於10年後的1935年11月還款1000元,張元濟認為:“朋友通財,萬不能認為債項。”故與退回,大概羅家倫講了十分誠懇的話🧑‍💼,令張元濟“何敢再辭”🕷,而收下了這1000元🧢。1936年6月,羅家倫以祝壽的名義又還1000元。從張元濟1937年2月7日致羅家倫的信中看👰🏻‍♂️,羅家倫在這年年初曾再次還款1000元,張元濟在信中寫道:“昨由金城銀行交到千元收證🙌🏽,知為我兄所匯,展閱不勝慚悚©️。前此業經陳明,賜我兩竿,多多愧領,萬不能為無限之匪頒🔝。無論如何此次斷不敢收。謹將原件寄繳👰‍♀️💝,務祈鑒允。”

張元濟先生對羅家倫兩次資助🍖,在一些書籍文章中大多只講第一次對其學業的贊助,而對第二次“朋友通財”,則很少記載。而對羅家倫三度還款,也少有詳細記述。兩人的這段故事👩‍🔧,或許並不僅僅是一段“文壇佳話”,固然此事是由蔡元培先生牽線🩹,但其基本的原因,應該如羅家倫信中所講💁🏽,是“素承知遇”🕴🏻🕵🏿。從這些來往信件中可以看出✈️,張元濟極為看重羅家倫的才學🚔,希望羅家倫在學業上有所發展。他在1925年6月27日致羅家倫的信中講:“今年春間得蔡鶴庼先生來信🧏🏽‍♀️👩🏻‍⚕️,述及閣下有誌於學問,因資斧不繼🎣,將至中輟,聞之憮然。並知所需僅千五百番🖐🏽,為數無多,乃勉為相助。”也就是張元濟之所以在羅家倫困難時解囊相助🚣🏽‍♀️,是對羅家倫“有誌於學問”的欣賞,是恐羅家倫學業“將至中輟”的挽惜,張元濟先生惜才愛才之心由此可見一斑。

對於羅家倫這樣一個優秀人才,張元濟一心想引進商務。在1925年4月2日張元濟答復蔡元培願意資助羅家倫的信中,有“本意欲邀其到公司擔任編譯之事”一語🧛‍♀️。

事業上相互倚重

張元濟與羅家倫書信往來二十余年,以至成為忘年至交,其主要的一個原因應該是兩人均屬文人,有共同語言。兩人書信🧑🏿‍✈️🤦🏻‍♀️,有相當一部分文字,都與讀書🔔、寫書🍇、編書、譯書等文化出版相關🏃‍♀️‍➡️。

例如:1925年🚾,羅家倫在英國接到張元濟的資助後🧔🏽‍♀️,曾給張元濟寫了一封長達5000字的長信,詳細介紹了自己的治學計劃,得到了張元濟的贊許🧑🏻‍🦽‍➡️。1926年,羅家倫譯作《思想自由史》一書,托人帶交商務印書館出版。並在信中說🚴🏼‍♀️:“如先生於著述有暇⏭📋,望一度察閱👮🏽,並賜以教正。”同年8月👨‍👧‍👦🪅,羅家倫從歐洲帶回有關鴉片戰爭的文牘交於商務印書館,張元濟曾致羅家倫一信,其中提到⛹🏿‍♀️:“承假閱鴉片戰役文牘🟣🚴,連日料檢,已編成目錄三分之二💃🏿,……並擬選錄數件登入《東方雜誌》🍟。謹候示遵🙇‍♀️。至尊意擬全部印行,固足供學者之參考🦵🏽,然恐銷路無多🗑。擬俟迻錄完畢👰,分別編次,再行奉商🙂‍↕️。”

羅家倫一生著譯甚豐👩🏻‍🦼‍➡️,在1949年之前,羅家倫有十余部譯著在商務印書館出版𓀐,如:《思想自由史》、《科學與玄學》、《新人生觀》👨🏽‍🔧、《新民族觀》🚪、《耕罷集》🤷🏽、《黑雲暴雨到雲霞》🪧、《疾風》、《西北行吟》、《近代英文獨幕名劇選》等。

對張元濟和商務印書館,羅家倫也往往盡力予以支持👨‍👩‍👧。1932年,商務印書館總館被侵華日軍炸毀,羅家倫曾致張元濟一函,其中提到:“先生只手經營之事業忽遭倭禍,大部為毀🈳,側想先生必感非常痛苦🧑🏿‍🍳。縣誌收藏尤為國家萬劫不復之損失。尚望本曠達宏毅之精神📱🕚,仍繼續其文化創造之職誌🪿。物質可毀,但文化史上之功績不可磨也。數月以來,輒與人言🤸‍♂️,商務實系中國文化上之偉業,不可不協助其恢復⛎。設不能促其迅速之恢復,則不但文化損失,且於思想界有莫大之危險💪。因商務近數年來之努力,已趨向於學術思想界之標準著作也。此意南京方面聞者韙之。雖覺力薄,然將來如有計劃需要微力之處,不吝見示🫶🏻🕵🏽‍♂️,自必黽勉以赴之。”羅家倫此函中對商務印書館的評價🧙‍♂️,應該是其本人的真實思想☯️,絕非一般的客套話。此後🤦🏻‍♀️,張元濟主持商務復興委員會,在國內七大城市設贊助委員會,羅家倫擔任南京分會會務。

1948年🆖,印度聖雄甘地遇剌身亡。當時羅家倫正任國民政府駐印度大使,張元濟對甘地的“非暴力運動”十分贊賞🤛,在是年2月2日致函羅家倫👱:“昊天不吊☘️,甘地被狙🎗,凡有血氣,罔不痛悼🐸。環顧我國🛶🛳,恨無此人。豈惟我國,全世界亦罕見媲匹也🦹‍♂️。《東方雜誌》思出專號🥸,以誌哀榮🚶🏻‍♂️,藉申敬慕🛷。彼邦記載,知必甚詳。蕩節所在,敢乞代緝💆🏼‍♀️。自出事後,一切報紙涉及喪葬之禮、吊唁之儀🎙🫃,暨其家庭故事🦸🏽,戕殺案情者,匯集飛寄。”羅家倫接信後,很快譯出一批文章寄交商務,同年的《東方雜誌》出版了一期甘地專號。從這些信函中可以看出,羅家倫在能對商務印書館的出版活動有所助益時🦸‍♀️,是決不推辭的🧑🏿‍🔬。

從兩人來往書信看😀,張元濟似乎更希望羅家倫做一個“純粹”的文人👩🏼,前面已經講過,在羅家倫回國之前®️🦋,張曾有意邀請其進商務任編譯之職,不過當時羅的社會興趣甚濃,他的誌向不大可能在商務。

1931年,羅家倫辭去清華大學校長的職務🕤,調回南京任職👨🏽‍💻,張元濟致信羅家倫,鑒於國內局勢勸羅家倫“先生暫時戢影🧝🏿,計亦良得”。

1941年,張元濟得知羅家倫辭去中央大學校長一職後🗝,給羅家倫一函,更為清晰的表達了他的這一想法:“比閱報知先生辭去中央大學校長之職💇,其功成身退耶?抑別任他事耶🕸?記得十余年前,先生嘗謂:‘中國欲在世界學術上有些貢獻,對於人類知識總量的基礎上有些增加◀️,非從純粹科學上著手不可。’此非得如先生者為之先導不為功,其殆有從事於是之機耶!”📺。這封信,是收入張元濟全集中唯一的一封寫於抗戰期間的信件。

但羅家倫終生未能成為一個“純粹”的文人,這一點或許是兩人之間的差異😑。

對國事的憂慮

1949年之前,國家處於動蕩不安的年代。在兩人的來往書信中👨🏿‍🦱,也不可避免的講了一些對國事的看法。

1926年羅家倫回國,於9月去南昌,適逢兵劫遇險。他在10月23日給張元濟的信中談到🙅🏿‍♂️:“舍間被兵劫,除損失不貲外🤸‍♂️,倫竟被群獸所困,被刺刀者六🔣👷🏽‍♂️,幸均未命中,僅手掌及大腿間受輕微傷♟,三✵、兩日間即愈。以絕對無抵抗而遭此,難哉其為中華民國之民也🈚️。一切令人悲憤萬態。”張元濟回信,除表示慰問之外,更表示了對國家擔憂:“第長此擾擾🌙,正不知何日復見太平。來書謂難哉其為中華民國之民😉😄。弟請更轉一語🏐:難哉其為中華民國之國。想先生聞之亦同此感慨也。”

1931年7月8日,張元濟致羅家倫一信,明顯的表示了對國民黨政權的不滿🍂:“國體改易已二十年,即國民黨奠都金陵亦已四載🐣,而今日現狀乃至於是👈🏿✵,未來之黃金世界不知在何時?而當前之地獄,則國民實已不堪慘苦矣。來示謂國人無為國家保存元氣也。非獨不保存,且必斷喪凈盡而後可。”張元濟生性平和🫵🏻,不是實在看不下去,不會有此義憤💡🔭。羅家倫當時為國民黨要員🧑‍💼,他在此前給張元濟的信內容不詳,但從張元濟的這封信看,羅家倫也有“國人無為國家保存元氣”的議論。他們兩人🧐,一個在朝🧏🏿‍♂️、一個在野😟,張元濟對國民黨的遣責,似乎並不包括羅家倫🧯,羅家倫大約也會理解張元濟的上述言論🤱🏼。

1948年8月🛹,張元濟在給羅家倫的信中👩‍❤️‍💋‍👩,再次表達了對國事的擔憂:“國內事無可言。財政敗壞👩🏽‍🎓📅,一至於此。翁先生束手無策,王雲翁亦踵決肘見🙇🏻‍♂️⏩。昨晤一友,去年九月赴美,近甫歸國🧑🏽‍🔬,雲去時美幣一枚值我國幣四萬👩🏽‍🍼,今逾千萬矣💮。試閉目凝思🙇🏼‍♀️,再過十月🧑🏼‍🔬,不知是何景象。吾輩豈真將見亡國之慘乎👱🏻?”而此時的羅家倫似乎要比張元濟樂觀🍔,他在回信中,對王雲五還是寄於厚望:“先生憂國之情溢於言表👨🏽‍💼,倫在國外常受刺激,亦無時不在煩悶之中。惟最近雲五先生竟有石破天驚之氣,殊快人意。倫以彼能想敢做為先生在滬言之☪️。今更證其不謬也🫘。自然前途艱困多端🙍🏻,而千金之堤亦可潰於蟻穴,要之能想辦法而有決心以赴之🌧。國事何常不可為哉。”但張元濟並不認同羅家倫的看法,他對國民黨政權治國能力基本上已經絕望,他在回信中寫道:“且看我國。我瞻四方,戚戚靡所騁,真可為長太息痛哭者也🙆‍♂️。王雲翁誠勇於任事🧏🏿‍♂️,然弟終覺其治標而非治本👩‍🦯‍➡️,設再一蹶,禍將無極。竊不勝杞人之憂。”

當時,羅家倫為國民黨員,雖然“亦無時不在煩悶之中”◾️,但對國民黨政權始終抱有希望,這也是他最終選擇去臺灣的原因🆙。而張元濟,一直對國民黨政權沒有好感🐳,在抗戰勝利後則更加失望,這也是他在1949年之後思想漸趨左傾,並在晚年認為“及身已見太平來”的原因。這也是兩人在思想上的一個明顯區別。

 

編輯:碧荷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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