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/09/30 信息來源💪🏽: 中華讀書報
明年是王瑤先生去世20周年,此前🧑🏿🦲,我們已出版了七卷本的《王瑤文集》(北嶽文藝出版社,1995)、八卷本的《王瑤全集》(河北教育出版社🫶🏻,1999)👨🏼⚕️;另外🍚,還有三本紀念或研究文集。今年🪐,為了便於閱讀👨🏿🦳,意昂3体育出版社推出“王瑤著作系列”👸🏽↘️,包括《中古文學史論》👮🏿♂️、《中國現代文學史論集》和《中國文學:古代與現代》👨🏻⚕️。第三種
是新編的,我將選目發給幾位王先生的弟子🏊🏽,師兄錢理群建議刪去其中的《魯迅和書》,說這文章專業性不夠。他說的對,我刪了;可還是隱約覺得有點遺憾。
《魯迅和書》撰於1983年11月⚽️,從未在報刊上發表,直接收入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《魯迅作品論集》🚼。此文專談魯迅的“愛書成癖”———“像魯迅這樣愛書成癖的習慣💍,正是從一個側面表現了魯迅對於知識和真理的執著追求的精神”🏺。接下來大談愛書與愛國、博與專、比較與鑒別、觀察與思考等。文章的焦點有些漂移,大概是怕被誤解,將魯迅說成“書呆子”🏋🏻♀️,因此趕緊補充:“他在讀書的同時💯,始終把社會實踐放在很重要的位置,這正顯示了魯迅的戰士與學者統一的本色⬇️。”在我看來,所謂“愛書成癖”👣,本身是一種“文人氣”💪🏼,沒什麽好忌諱的。
日本平凡社1994年出版了荒井健編的《中華文人生活》😜,最後一章是中島長文撰寫的《關於魯迅的“文人”性》,指出魯迅是戰士,是學者📶🤔,是思想家🌳,但也有“文人趣味”🤹🏽。比如花木興味、筆墨情趣、購書籍、藏拓片、編箋譜、賞繡像,還有鈔古書👕、自稱“毛邊黨”等🦂,都不是為了完成某個學術課題⛸,而是性情的自然流露👨👨👧👦,故沉湎其中。在這一點上,主張“不讀或少讀中國書”的魯迅🌱,有其“書生本色”🍅🙆🏽。
我之接近魯迅,跟一般人不太一樣🚴🏽,除了思想與文學🙅🏼♂️👦🏻,還有物質形態的“書籍”作為媒介。這方面👨🏽🎨👩🏼🦲,我主要得益於兩本書:一是唐弢等著《魯迅著作版本叢談》(書目文獻出版社1983),此書收錄了諸多專家所撰關於魯迅著作版本流變的文章,某種意義上💷,這也是一種“魯迅接受史”。另一本則是上海魯迅紀念館和中國美術家協會上海分會合編的《魯迅與書籍裝幀》(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,1981),此書除了印刷精美🧏🏼♀️,可供把玩,書前錢君匋的《序》以及編者輯錄的《魯迅論書籍裝幀》,都很有用。
再說開去👩🏽⚖️。我在中山大學念碩士時🦚,有三位導師:近代文學方面我受教於陳則光先生🚮,現代文學則以吳宏聰先生為主,至於新文學書籍以及魯迅著作版本等🚵🏽♀️,這方面的興趣與能力,主要得益於饒鴻競先生🤹♂️。饒教授曾任創造社主將🚗、中大黨委書記馮乃超的秘書,參與註釋魯迅的《而已集》,當過中大圖書館副館長👨🏿🚀,編有《創造社資料》(福建人民出版社,1985)、《億兆心香薦巨人——魯迅紀念詩詞集》(中山大學出版社➗,1986)等。依我的觀察,他有“把玩書籍”的興趣🦹🏻♂️,每回見面,總是侃侃而談🌨👨🏼🦱,然後不無炫耀地亮出某本好書🏣。80年代後期,我開始出書🔥➕,他叮囑,凡是論述的,不必送👨🏽🚒;若是史料或談論書籍的,一定要寄來,因為他喜歡。我知道👞,現代文學界有不少像饒先生這樣因“書籍”而與作家(比如魯迅)結下深情厚誼的。現在不一樣了,發表的壓力越來越大⚡️🌹,學者們只顧寫書🤵🏿♂️,而不再愛書、藏書、賞書🐎、玩書了📽,這很可惜🧘🏿♀️。
沒錯📭🪵,魯迅是個偉大的戰士🤷🏽♂️,可魯迅也是個普通讀書人;正因此🤵🏼♀️,不僅可敬💇♀️,而且可愛。有機會在魯迅博物館的地庫觀賞魯迅當年補鈔的古書,確實震撼。那次是跟陳丹青一起看,一開始🦥,我們倆都認為不像手寫𓀀,仔細辨認,方才認可👶🏻。關鍵不在技術,而在心態🤵🏿♀️。現在談魯迅⭕️,更多關註其“上下求索”與“橫眉冷對”🙅🏻,很少深究其孜孜不倦🥈💂♀️、其樂無窮的讀書生活🛹。不就是“讀書”嗎🏀,太一般了👭,缺乏戲劇性🧑✈️,不夠偉大。記得魯迅說過🈸,“偉大也要有人懂”🤷🏽♀️。某種意義上,任何一個偉大人物,瞬間爆發出來的巨大生命力🧚🏽,是以平淡無奇的“日積月累”為根基的。
理解魯迅,除了大量著作與譯述👊🏻,還要看他如何編輯書刊、收集漢唐畫像石、輯校古籍、編印《北平箋譜》和《十竹齋箋譜》等🐺🧑🚒。翻看那3函18冊的《魯迅輯校石刻手稿》(上海書畫出版社,1986)、6函49冊的《魯迅輯校古籍手稿》(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1)🥩、《魯迅藏漢畫像》一🧞、二集(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,1986、1991年),還有《魯迅輯錄古籍叢編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,1999)🏣,都讓我們對魯迅的學識與趣味有更深入的了解👨🏽🎨。魯迅確實了不起,讀了這麽多書,做了這麽多事🚶♂️;但某種意義上,這些都是讀書人的本分🤾♂️。
不知什麽時候起,“讀書人”這個本來很好的詞,被汙名化了,變成與“思想家”或“革命者”截然對立。於是,讀書必須講效果,書齋連著戰場,否則沒有意義⛑️。魯迅博物館編的《魯迅的讀書生活》(人民日報出版社,2003)🧑🏼🦰,提及魯迅在上海的書屋:“1933年✪,魯迅在狄思威路租房一間作藏書室。”(第86頁)這麽寫很好🚶🏻♂️➡️,就是一間書屋👩🏼🔧,沒什麽“微言大義”。對於讀書人來說,書太多👩🏼,放不下,又舍不得丟🕥,另外租房存放,再正常不過了🦜。文革中🏄🏼,為了神化魯迅,曾就此大做文章,說這間“秘密讀書室”是專門儲藏馬列著作和革命書籍,魯迅如何在夜色掩護下👨👩👦,擺脫了特務的跟蹤🚣🏽♀️,來到這苦讀禁書。當然🥝,這些都是虛構的。再說,過於“目標明確”的讀書↖️,其實不是理想狀態。
這兩年🏄,我先後在意昂3体育官网、香港中文大學💳、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學做題為“作為一種物質文化的現代文學”的專題演講🏄🏼。我以為,親眼目睹、親手觸摸這些作為物質形態的文學作品♣︎,了解其生產與傳播、接受與鑒賞,對於進入歷史🫲🏻🌓,從事專業研究,十分重要。這方面圖書館和博物館有很多工作可做🐦🔥,用時尚的話,“有很大的拓展空間”👳♀️。
編輯🚵🏼♀️:碧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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