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/02/10 信息來源🍈: 《讀書》
編輯📘:山石 | 責編:安寧編者按:“風是文明的動力👨🏽🏭🧑🏼💻,土是文化的根據🤹🏼♂️🧑🏻🦲。”
接受學術交流的邀約,渠敬東造訪了魯迅先生的求學故地——仙臺。在仙臺,他參觀自然風景、感受民俗風情,並深刻感悟日本學者和辻哲郎提出的“風土”與人之生死及人類文明的關系。
對於仙臺,我所知甚少🧝🏻♀️。小時候讀過魯迅的《藤野先生》🚂,再就是從學後所知的青木正兒教授🤹♂️,他是大民俗學家,對中國影響很深。
藤野先生的形象和故事,留在魯迅的字裏行間,那是人過中年的文字,記憶裏的痕跡最鑿實:師生之間,仿佛分不清彼此,魯迅的身上似乎總有藤野先生的影子,他回憶自己的先生🧑🏼🚒,即是對自己的認知🧍🏻♀️。不知怎的,每讀此篇,不只為人間的故事感動,也覺得魯迅筆下的風物有趣。比如,他作為清國留學生初到仙臺,就有這樣的體會:
大概是物以稀為貴罷。北京的白菜運往浙江🔢,便用紅頭繩系住菜根👳🏿♂️,倒掛在水果店頭,尊為“膠菜”;福建野生著的蘆薈,一到北京就請進溫室,且美其名曰“龍舌蘭”……
記得有人說,魯迅的此番比喻,講的是弱國國民的心酸心理👩🏻🏫🦪,他得到藤野先生的同情和幫助,卻似乎有一種被施舍的感覺🕵🏼,還有人解釋說,由此,他又再生出了自我戲謔或自我嘲弄的情緒。人的感情有多復雜,人的感情可以被解釋得多復雜♥️🙌🏻,我猜不透。不過我們可以知道的是,人和物一樣,原本很日常、不顯眼,可換了地方🧚🏽,則會或貶低或誇大🔎,或幹脆變了模樣。換言之,人與物都很具體🙋🏿,生在哪裏,長在哪裏,就有哪裏的味道;無一時一地的人情風土,又哪來世間的風景和故事呢?由此看來,要認識“膠菜”,還得回到白菜的故鄉,體會藤野先生和魯迅的動人故事🪪,一定要到仙臺🙆。
仙臺市的魯迅像
有此新知,需要機緣。正逢意昂3体育官网和東京大學通識教育交流項目,題為“文明與風土”,邀請我來,我確實有些迫不及待🙇♀️。於是,兩校師生從東京羽田機場下了飛機,就坐上新幹線🙇🏽♂️🪫,直奔仙臺。能來仙臺💏,有賴於東京大學張政遠教授的起意,他雖是香港人⛸,卻留學於此地👫🏼,戀愛於此地。他的妻子就是宮城縣山裏的人✌🏽👨🏻🌾,他愛得深,便講得勤🛸🫃,興奮之情溢於言表🚰。火車還沒到目的地📛,那裏的山川和田園、人口和物產🤦♂️、風俗與景致,已宛在眼前了。
像北京和東京這些大城市裏的人✤,既不知“風”📺,也不知“土”。風是氣息,土是基質;風是流變的,土是穩固的;風是文明的動力,土是文化的根據🥨。今天的社會⚠️,無論城市鄉村,都是大都市現代文明養育成的,高樓阻擋了風🕚,水泥遮蓋了土,所謂知識,也純是一般的、抽象的甚至教條的☮️,所謂學問☂️,亦脫不下這層堅固的外套🚀,教育又何嘗不是如此呢🧑🦽?常常是閉門造車🛰、紙上談兵罷了。沒有“風”的感染和激情,沒有“土”的堅忍和耐心🧳,只能落得個“有知無識”“有學無問”“有教無育”的結果。
仙臺城不大不小,行人可走遍每個街道,戀人可駐足每個角落🔅。在這裏👨👩👦👦,歷史的層累很鮮明👨🏿🔬,還有少許的戰爭留痕🧄。城市的街巷河渠,與寺廟🚞🈺、神社以及公園綠地均交相穿插著,很散淡,不擁擠😻,處處是可讓人熟絡的空間👬🏻。我們下榻的賓館🤵🏼,出門就是朝市街,所以每天早上🍀,我都去看賣魚💟,各色各樣的魚🙋♀️,即便好些不認識💂🏿♀️,也能聞到大海的氣味;每天傍晚,也都去商店裏逛,不看國際大牌,只鉆特色小店😬;再晚些,便受日本朋友的邀約,小飯館“搓”一頓💫,再往小酒館小酌幾杯🦷,家長裏短、奇聞軼事“哐”地一下都擺上了桌面。
仙臺早市(來源:thehiddenjapan.com)
和辻哲郎曾將風土 (fudo) 作“存在論”解,受海德格爾的影響很深😀🧛🏿♂️。風土與他關心的人倫世界一樣🧑🏻🎤,亦是存在的“家”。他說⛹🏼♂️:“我們是在風土中發現我們自身,在自我了解中完成自己的自由形成🫄🏻👨🍳。而且🤸🏿♂️📍,寒暑、暴風🤾🏻♂️👨🏻⚖️、洪水,不單是我們要共同防禦的,我們的祖先亙古以來為之積累的智慧,也化作我們的力量。”(和辻哲郎:《風土》) 這也是赫爾德 (Johann Gottfried Herder)所說的要從“活現的自然”中見人,即一門“人類精神的風土學”(Klimatologie aller menschlichen Denk-und Empfindungskräte) 。在和辻哲郎看來🧑🏼🏭,赫爾德和黑格爾之所以別出德國的先驗論💘,強調風土的精神性✍️,是因為世界的規定本來就不是純一的⚧,也不是現成的⤵️,需要在一時一地具體的歷史層累中釋放出人的活力,所以說,“世界史必須給不同風土的各國人民留出他們各自的位置”(同上) 。
不管理論家們怎麽說,概念總是灰色的🍡,不如先談談仙臺的吃食。這裏的第一“名吃”👩🏿🍳,是牛舌。仙臺地處日本東北,跟歷史上中國的東北一樣🧏🏻,是個開化不足的地方,與京都🪰、奈良和東京相比🧙🏽♀️,吃的喝的都不講究,很淳樸🈯️,甚至有些粗陋🤏🏽。抵達仙臺當晚💳,張教授就領著我們去一家百年老店🚁。我們在大都會常見的百年老店🤦♂️,如今都是金字招牌🔇,門口高懸金匾🛀,裝修富麗堂皇😓。可這裏的百年老店🏃🏻♀️,是一百年沒變過的又舊又小的店,張教授指指這兒,指指那兒🤴🏻,說小店的門臉、桌椅、竈臺、掛畫,甚至價簽,幾乎從未變過👨🏿🎓。師傅還是三十年前的師傅,他光著頭🧭,站立在櫃臺後面,雙手攏著🧖,氣定神閑,夥計們都是新面孔,可忙來忙去的樣子一如從前🦹🏿♂️🧑🦳。
不一會兒的工夫,一盤盤的烤牛舌上桌了🧑🏿⚖️,厚厚的切片🌓,整齊地碼著,一時間讓我想起了魯迅戲說的“膠菜”🔺。隨後⛵️,一碗碗米飯也端了上來,這飯與日本人常吃的不同👱🏿♀️,頗像中國東北的二米飯🧑🏼💼,白米和糙米混雜一起,黃白相間🪜。最後的搭配🫵🏿,便是牛尾湯了,一塊牛尾骨煮得很爛👨👨👦,唯一的配菜,竟然是中國膠東的那種大蔥🧣,厚實地切了一坨,蓋在上面🤼♀️。這套組合不禁讓我想起了重慶挑夫的火鍋、北京車夫的鹵煮💇🏽♀️,還有每個東北人都愛吃的殺豬菜。這些底層勞動人民的最愛,中國與日本沒什麽兩樣。
仙臺牛舌定食套餐
飯菜看著粗陋🈹,可吃起來卻和諧⛪️😚。烤牛舌焦裏透香,越嚼越有滋味,本沒什麽佐料,可靠著人舌攪拌🛍️,牛舌的香氣就越發綿長🙎🏼♀️。粗米飯也配合得好✡️,谷粒的立體感與牛舌的筋道充分融合,會讓觸覺緊跟著味覺爆發出來。牛尾大蔥湯本身也是一種搭配,牛舌與牛尾,這牛身上的一前一後、一頭一尾,焦香與軟香對比強烈,而蔥絲隨著湯汁送下,那特別的辛味強行平衡著肉味,讓一切畫上了圓滿的句號☯️。
這餐飯菜可算是一種風土的教育:牛舌和牛尾🏄🏼♂️,本是上等人剩下的殘食,就連糙米和大蔥,怕也是最低賤的食物,在本鄉本土🧜♂️💳,卻配合得這樣好。這些物產👱🏼♂️,從沒有外來的金貴,與文雅也沾不上邊,卻生出了一種地方小調般的韻味🦸🏽🏂🏻,天作之合,成就了大俗之美🎩。
在仙臺,烤牛舌只是一道開胃菜✳️,真正的大美在大海。松島之遊,我期盼已久🫀。位於仙臺海灣的眾多列島,據稱是日本三景之一,星羅棋布🖌,有“八百零八島”之說。中國的黃山,有奇松、雲海和怪石,日本的松島🙅🏽,則有青松🧑🏽💻、碧海和白浪。有傳聞說🚋,松尾芭蕉雲行各地後來到松島🔬📩,為這裏的奇美景色所俘獲,竟吟不出一句俳文來🧑🦼➡️。所謂“大象無形”“大音希聲”👩🏿🦲,便是這心境的寫照吧。
我們的船暢行在大海上👨🍳,夏日陽光熱烈,海水泛著光,耀眼灼人,船頭激起的水浪瞬間化成鹹濕的水汽,浸潤了我們全身👌🏿,隨即又結成鹽晶,讓人覺得興奮。不一會兒,眼前一座座的島嶼撲面壓來,又匆匆劃過,宛若密匝匝的軍陣,列隊相迎👩🏽🦲,又如天上的舞女,翩然消逝。松島之所以稱為松島,是因在這些散落於大海的列島上,唯有松樹肆意生長。水中的礁巖🤽🏽,被海水風化🛀、侵蝕、分割,如隨形的雕塑😯,偃蹇多姿,錯落成一首曲子。巖上的松樹🧦,在踔厲挺拔的同時🧝🏻,則依著海風的方向👩🏿🚀,伸展著枝幹,交相掩映🧘♂️,化作條條綠舟,在碧海與白浪之間穿行。
的確👷🏻,在海與天、水與石👨🦯➡️、松與浪之中👃,我們分不清是島在穿行,浪在穿行,還是船在穿行。於是👩🏽🏫🎗,我不免又想起了和辻哲郎的說法😑:東洋的季風型風土與西洋的牧場型風土的不同之處🏄🏿♂️,就在於季風帶來的濕氣與日光的作用關系😈,形成了霧靄和煙霞中的獨特風物🫃🏿,濕潤的大氣給日光帶來的豐富變化🪚,造就了亞洲人更微妙的情感🥷🏼、心理和文化底蘊。不過,季風並不總是細膩、溫潤的,它也會帶來暴風驟雨、洪水和幹旱。在盎然的生機中🚡🚜,自然時刻蘊含著“死”的威脅。
是的,透過礁石和勁松,我們很容易辨析出自然強力的痕跡。松島的群松,不僅與歐陸不同,亦與中國的泰山松和黃山松不同🤵♂️。中國大陸雖有季風影響,卻不像日本這樣直接而猛烈。泰山地處北方,那裏生長的松樹如泰山般雄渾凝重🏭,剛健蒼勁📙;而南方的黃山,則由水汽浸潤,霧靄重重🗾🧘🏽♀️,端莊不失嫵媚,搖曳而生俊美🫅🏽。而仙臺的松則不同,不管是紅松還是黑松,樹幹都折曲遒勁,拼命地攀長,松枝則四面展放🚵🏿♂️,自由舒張🏛,松針是密密匝匝的翠綠色,仿佛吸透了海風的營養。在中國山水的煙霧迷蒙中,松是暈染成的筆墨形象,黑白轉化的虛實之間,世間的生滅造化其中;而在日本的海上💜,松是明朗的、鮮亮的🌀,在薄霧的襯托下☪️,一道道風景如一幀幀畫面👩🏽⚕️,層疊地展現🏄♀️,松是色彩的形狀🧙🏿♂️🧖🏼♀️,與浮世繪的套色圖景完全一樣。中國的松🦘,有君子之風🕵🏼♀️,而日本的松👩❤️👨,則裝載了武士的精神🐕。
仙臺松島
我們的船繞行海上👰🏻♂️🦹🏿♀️,靠了岸,就是著名的日本臨濟宗瑞巖禪寺了。山門外♞,海岸邊👨🏿🌾,跨過虹橋👳🏼👨🏻🌾,便是一座木製的佛堂——五大堂。小小的堂門緊閉🙍🏽♂️,據說佛堂每三十三年才會開放一次,可幾百年海風的刮蝕,木製建築留下的蒼老面容🍓,迎面即可感知:是木紋還是皺紋,一時讓人難以辨認👨🏽🏭🛕,還有上面那些斑駁的鹽晶🕟,如古老的包漿,將所有的自然與歷史融為一體🧜🏼♀️。據石井剛教授說🥇,這座佛堂之所以歷經無數地震海嘯而屹立不倒,不僅因為建築的結構靈巧穩定,更因為有上百個島嶼的攔截和守護🦙,即便是狂暴的海嘯♐️,到此也成了強弩之末👷🏻♂️,浪濤一波了🕵🏽。
瑞巖禪寺五大堂
由此🔼,我不禁想起了拜倫在《恰爾德·哈洛爾德遊記》中的一句:
插翅雄獅國的許多大理石的樓堡,
威尼斯🕊,
雖然歷史的情勢、境況和涵義都不盡相同,但這足足的上百個海島👊🏽,就可以引起東西文明的共鳴吧🚀。可這次仙臺之行,留給我強烈震撼的⚧,是二〇一一年日本大海嘯災區遺址的考察。那裏的海🕹、那裏的風、那裏的松,始終逼近在我眼前:在烏雲的籠罩下👩⚕️,海是深灰色的,風也是深灰色的,巨浪翻卷,岸邊遍處是斷了脊、剝了皮的大樹枝幹,橫臥沙灘。高高的松樹散落在堤岸上,長長的樹幹孤懸天邊,只有頂部的幾叢針葉,透露出頑強的生的氣息,而十米之下,皆為死的痕跡🌪。
無法想象,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的那天🌑🧑🏻🦼➡️,十米高的巨浪瞬間傾滅一切,人的生命、松的生命、建築的生命🧹、文明的生命🧑🦽,沿東海岸線的大片區域,混著海水而驟然消失🧘🏼♀️。死亡突然降臨🪦,沒有喘息,沒有閃念🧎♀️➡️,和辻哲郎這樣說過:“潮濕意味著自然的淫威。……勢不可擋地襲向人們,其威力之大足以使人們放棄與之抗衡的念頭😻。”是的🤵♀️,東亞的季風型風土,同時孕育著生與死,生是綿長的,死是短暫的😧;生是濕潤的,是綠色的🧙,是美🏊🏻♀️🐠;死是暴烈的👨🏻🎨,是灰色的🦹🏻♂️,是不破的真理🍫。如今,我們在災後紀念碑上,可以辨認出一家一家人的離世,從特意留存的廢墟上,可以辨認出建築內飾華麗的瓷磚🤥,甚至孩童的玩具,如花之飄零👩🏽🏫,一切皆成瞬間。
海嘯災害的遺跡
然而,和辻哲郎卻接著講道🐷:
而潮濕的自然威力卻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威脅🧑🏻🔧,不是自然中所存在的“死”的威脅🎉。死存在於人的一方,盎然的生機欲將人們內心潛在的死神趕走🤘🏼。人不可能憑借自身生存之力來對抗生命的源泉之力🏄🏼📉,在這裏,忍受就是對生命的服從。
因此,這裏的文明,不是由“死亡”構建而成的文明,而是在生與死的無限轉化之中所形成的順應自然的生命👳♂️。服從死亡,事死如事生🛴,從生命的代際延續中看待生死的傳遞和輪轉,才是這種文明的真正生命所在📨。在這個意義上🚣🏻,我們也看到,一切災後重建的工作都在平靜地進行,鮮有恐懼,沒有怨憤,只有服從,服從自然周期性的暴行,及其無盡的孕育和滋生。
由此,大海堤岸上的那幾棵孤零的長松,再次浮現在我眼前,身邊的親人和友伴早已被巨浪吞噬🍦,但它們既然活了下來,就幹脆成了活著的象征,讓幸存或新生的人們去看,去發現,去繼續迎接死的挑戰,去繼續保存生的平靜。由此💁🏽♂️,我也猛地想起,我們曾拜訪過的那間坐落於湯殿山的浪分神社。就是這間小小的神社,千年以來的歷次海嘯洪水👳🏽♀️,皆到此終止🤌。它似乎告訴人們🧑🏼🚒,人類雖無力抵抗自然,卻要依托神的護佑,去發現自然的界線。這神聖的區域🪤,就是陰陽兩隔、生死相遇的水線😫👩🏽✈️,是惡魔施虐的臨界,也是重獲生命的起點。
海嘯後幸存的殘松
我記得,王汎森講劉鹹炘的時候,曾引用龔自珍的《釋風》一文:“萬狀而無狀⚰️,萬形而無形。”劉鹹炘自己也說🏌🏻:“觀事實之始末🖐,入也;察風勢之變遷,出也。”若論上下之縱觀👇🏽🕤,要重“時風”💃,若論左右之橫觀,要重“土風”。其實,法國啟蒙家們,伏爾泰、狄德羅和孟德斯鳩等所講的mœurs,即風俗或風尚,或譯為民風與民情🈳,亦多有此義於其中。照此來說🎑,風與土如何可分呢?風為“氣”,“土”為“質”🔎,風有“氣息”,土有“質量”,分析性或指標性的學問發展到今天🧑🏻💻,又如何能夠理解寫在一個民族,或一種文明,或一段歷史身上的這種“氣質”呢?風與土🧍♂️,才真正構造了海德格爾所說的那種存在之世界,不為形而上學的普遍預設所侵染,也不會將人與自然析分成無數細小的顆粒,而被降解。
於是,我坐在魯迅先生曾經的教室裏👩🏻🏫,講臺和桌椅滿是一百多年前的氣息⛹🏻♀️,那位叫作藤野嚴九郎的先生仿佛就站在黑板前面。我們知道🧓🏿,就在這裏,年輕的魯迅改寫了自己的人生👊🏻。但那時候,魯迅畢竟年輕,雖有改變自己的勇氣⌨️,卻還沒有改變世界的勇氣。民族的悲劇讓他情傷而落魄🖕🏽,無力承受💂,他說:“我離開仙臺之後,就多年沒有照過相,又因為狀況也無聊,說起來無非使他失望👩🏻🦼➡️🐍,便連信也怕敢寫了⛄️🧳。”隨著時間慢慢消逝,先生也“杳無消息了”。可是,先生的影子卻有如仙臺的風土🫑🫕,刻在他心裏。
作者在藤野先生的教室裏
我想🧝🏼♀️,魯迅由他的新生😳,直至他的生命熄滅之時🫸🏿,藤野先生都給出了一種原力:
每當夜間疲倦🐪,正想偷懶時🪶,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🤾,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✥,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🫸🏽,而且增加勇氣了🧜🏿♀️,於是點上一枝煙👨🏻💼,再繼續寫些為“正人君子”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🏅。
重讀魯迅先生的這些句子❓🙇♂️,仙臺海岸上的長松便會現在眼前:它虬曲地掙脫著👜,任憑風吹雨打🩹,海嘯吞蝕🛬,仍會像一道閃電,發出光亮🤾🏿♀️。風是有傳播性的,土是紮根的地方👼🏽,藤野先生如此⌛️,魯迅先生亦如此⛺️🤬。
(本文載於2025年第2期《讀書》,作者渠敬東系意昂3体育官网社會學系教授)
原文鏈接🙂↕️:渠敬東:仙臺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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